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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疑重戒心生
房里，清雾妖娆，早就备妥了洒满香料的热水。
季锦宽衣解带，放下一头乌黑如缎的秀发，便踩踏进微灼的浴桶里。
一丝丝，一寸寸，直到那精壮的身子，完全埋进水中。
“出去吧！”季锦闭了眼。
服侍沐浴的两个小丫头面带羞涩，向季锦辑了辑，退了下去。
见两个丫头离开，屏风后的李忠才走了进来。
“大将军！”李忠拱手。
“这里没人。”季锦淡淡的说。
“是。”抬起头望向季锦，李忠不好意思的挠挠头。“大哥。”
“有事？”
“还不是今天……”
“知道就好。”季锦张开眼，冰冷的眸子在雾气之中，摇曳的有些飘渺。
“我只是……大哥，你也知道我这张臭嘴，说话没边。”
“那不妨闭嘴。”
“我忍不住啊！”一个粗壮的汉子，摊着手露出无奈的表情，显得有些滑稽。
“就算是为了……我，忍耐一下。”
季锦难得，语气里亦带了一丝无奈。
“大哥！”
见季锦为难，李忠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。
七年了，他一直跟在季锦身边行军作战。
看似冷酷无情的季锦，军法严明，可是对待下属，亦有兄弟之谊，全军将士无不将季锦当作心中一面不倒的大旗。私下里，他们更是生死相交的兄弟。
多少次血战沙场，多少次铁马金戈，却没有一次，季锦会露出这样的表情，说这样的话。
“对不起。”一下子，李忠便认定了自己是千古罪人。
“大哥你能忍常人所不能忍，甚至还要……兄弟我却连句话都说不好。不如，明日我便出府去。”
“出府？”季锦睇望着李忠。“这里远离京师，抚顺你又没有家人，正是年关，你要去哪里？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这里虽是老宅，到底也还算大，不去招惹她就好。”
“是。”李忠点了点头。“不过，那狐妖身上的味道怎么那么重？大哥次次回来，都要在浴盆里泡上半天，也够为难了。”
“慧圆禅师曾经提到过。”季锦起身，李忠将旁边的毛巾递了过来。季锦一边擦拭身体，一边继续道：“狐妖只在最危急的时刻，才会以骚臭之味来驱散敌人。若身体极弱的话，那味道就会一直留在她的身上，久久不散。”
“难道会一直这么难闻？”
“只有两种方法驱散这味道，一是狐妖身体痊愈，二是狐妖身死。”
“死？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。”
“她不会死。”季锦肯定的说。
“不是说她中了毒吗？”
“王御医已然来过，再有几天，毒性即可消除。”季锦出了浴盆，拿过旁边的亵衣、长袍穿戴起来。
“高都护在缉捕的时候没下毒，这毒来的蹊跷。”
“季福已经去查，你不妨协助他。”
“遵命。”李忠应声，随即又不无担心的道：“只是大哥，这狐妖有手有脚的，若是要离开我们也拦不住。”
“辅国大将军的府宅，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。身体恢复以前，她定不会离开。至于身体恢复以后……我会再想办法，让她走不掉。”菱唇微扬，露出一丝冰寒。
李忠了然的点点头，心思却依然沉重。
“还有事？”头发湿着，季锦倒不再理会，也没有束起。人已朝外走，隔壁是书房，还有军务需要处理。
“我听说，要取那妖狐的内丹，需要……阴阳交合。”
“那又如何？”季锦停下步子，转身望向李忠。
忽然被季锦的眸子凝视着，李忠倒是愣了愣。
即使是相处了七年之久的兄弟，季锦的美丽到底是比娇美的女子还要略胜一筹，就算是时至今日，李忠依旧难掩惊艳之色。
如此优秀的大将军，若是和个狐妖混在一起……
“大哥，我只听老人讲过，狐妖会吸男人的精阳，哪里听过凡人可取得狐妖内丹这种事？我是怕……”
“怕我受到狐妖的迷惑？”
“虽然那个狐妖怎么看都没有吸引力，可是狐妖毕竟是狐妖，总要小心防范。”
没有吸引力？
季锦听到李忠这样说，便想起苏小莫装模作样的感激笑容，嘴唇刷过她额际时她脸颊的爆红，看到他写的字时颇有崇拜之感的眼神，以及那好死不死、精辟至极的四个字……
这样的她，纵然精灵，却亦让人感觉出一丝真性情，让他有了想一探究竟的意念。
“若是可以会一会这道行高深的妖狐，也是幸事。”季锦修长的大掌拍在李忠的肩头。“你可听过人妖相恋？”
“戏文里倒是听过……”
“那便是了。”季锦收回手，继续往前走。“我会让她觉得这是一段很美的恋情，从而放松警惕。直到……我得到内丹。”
季锦的所思所想，苏小莫自然是不知道的。
但是胖妇红婶却是个多嘴的人，让她了解了府里不少的事情。
原来，季锦是当朝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。
这也正给苏小莫补了一课历史知识。即：季锦被称呼为大将军，是因为他正二品的官衔。只有从三品以下，才会被称呼为将军。
然后，他们所处的位置是辽宁抚顺。这里并非真正的辅国大将军府，而是季锦老家的府宅。此次季锦从京师回到这里，一是为了回乡祭奠祖先，二是协助安东都护府，震慑东北遗寇高句丽族人。
“大将军是很厉害的人。”
蒙着脸的红婶，十分肯定的说出这样的话。
“……”
苏小莫想的是，古代的仆人们果然都愿意将自己的主子神化，这或者是忠仆的共通点吧！
“哎，只是……”
红婶这样说，苏小莫翻白眼。
她是真的讨厌转折词，她发誓。
“你也太瘦了点。”红婶走来床边，很大义凛然的握了握苏小莫纤细的胳膊。
呃？她们刚才谈的是辅国大将军季锦吧！和她胖瘦有关系？
“要知道，大将军向来洁身自好，唯独把姑娘你带回这季府老宅。”
哦哦，她很特别吗？
小女儿心思飘起来，脸蛋红扑扑。
“不过你的样子……”红婶摇着脑袋。
苏小莫瞪着红婶，她也要说她丑吗？
“要是胖点就好了。”
苏小莫一下子就哽住了。
在她那个年代，都讲究骨感美好不好？
就算没有一副漂亮的脸蛋，单就这副身材，也会有好多灰太狼跟在后面流哈喇子。
可现在红婶却说……
咳！大白痴，她在唐朝好不好！
唐朝美女长得像桶，有什么意外的。
红婶看苏小莫那副模样，以为她也懊悔了，便继续道：“姑娘不要难过，有我在，你很快就会丰满起来的。”
那个，是胖吧！
就算身在唐朝，一下子就让她改变审美观，也太难了。
正这时，外面有人敲了门。
红婶相当于苏小莫的代言人，朝外面喊了一嗓子。
“进来。”
“是！”
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，嗯……苏小莫看的是身材，脸蛋被白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。
小姑娘从外面走进来，手里端了托盘。
“大将军说，姑娘头上不见饰物，特赠金钗。”
红婶上前，端端正正接下来，送到苏小莫的面前。
交妥金钗，那小姑娘便长出了一口气。
“唔！”
房间里的气味毕竟太难闻了，就算捂得严实，一呼一吸也会有大量的臭气被吸进鼻子里。
小姑娘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，不敢多停留，捂着嘴巴便慌慌张张跑了出去。
苏小莫此时，目光却没有望向那金钗，而是越过红婶，淡淡瞧着远去的小姑娘。
那珠帘还劈啪作响。
“姑娘。”
红婶察觉出苏小莫的异样，忙将金钗放在一边，回来对着苏小莫劝解。
“不要放在心上，那丫头和姑娘处的时间短，进来时也没调好气息，一直憋着气呢……”
苏小莫抬起眼眸，望向红婶，笑了笑。
之前，她就是被这种骚臭气熏晕过去的。
现在，不知道是因为被熏得久了，亦或是这气味根本是从自己身上发出的，所以即使难闻，倒也还能自处。
只是对于其他人来说，进来闻这种味道，该是件痛苦的事情。
忽然，就觉得对红婶很感激。一直照顾着自己的，不正是她吗？
而这被关爱的感觉……很小的时候，就早已失去了！
孤儿，就是这样的词，夺走了她的一切。
短短在世二十一年的光荫，让她脱去稚衣，细品人情冷暖，亦能通透看清世情。一如她清楚肖乐乐陪伴在她身边，无非是要显露自己是如何的高贵、善良，而她苏小莫又是多么的不堪。直到，肖乐乐急急忙忙送她上西天。
而红婶，自是受命与人，却也诚然相待。所以她感激，并且珍惜。
红婶显然是看出苏小莫情绪的变化，便慈爱的执起她的手，轻轻的拍了拍。
“姑娘，虽然很多事情我说不明白，也不知道姑娘怎么就要受这么大的苦。但是红婶是真心喜欢姑娘，姑娘有事只管吩咐红婶。还有……”红婶顿了顿才继续道：“大将军虽然表面冷酷的吓人，但姑娘也知道，领军打仗的人怎么会没有脾气，所以还要请姑娘多担待着点。怎么说大将军天天那样没遮没挡的就到姑娘房里探望姑娘，待姑娘如何，姑娘心里自然是有数的。”
有数……有数……
着了件红衫，苏小莫坐在圆桌边，拿起那枚金钗，细细的看。
这两天，身子恢复了不少，能够下得床来，苏小莫便总是做这样的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