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九章斛律光的盘算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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铅灰色的云笼罩在平原上空,冷雨混合着冰雪落下,殷红的血混杂着雨水流淌在沟渠里。

在这个阴雨天里,定陇要道鹿卢交上演了一场血腥的屠戮。

周军张掖公宇文桀、中州刺史梁士彦、开府司水大夫梁景兴所部在傍晚的时候遭遇了齐军的袭击,屯军此处的两万军卒死伤惨重。

宇文桀带着千余被打残了的部队,狼狈的打马在平原上狂奔。

冰雨狠狠的拍打在他们的身上脸上,但他们此刻丝毫感觉不到寒冷,强烈的求生欲望使他们的身体分泌各种让人亢奋的激素。脑子里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——快跑!

他们知道斛律光迟早会打到北岸来,却没有想到斛律光居然来的这样快、这样猛。

按照常理来说,斛律光既然没有选择度过洛水,那就是想要和他们做好持久大战的准备。

况且这样的天气,稍微理智一点的人都明白是不可以大规模行军的!

可是斛律光这个疯子,竟然直接冒着雨雪渡河,朝宇文桀发起了猛攻!猝不及防!

实在是大意啦!

斛律光屯兵汾北,给了宇文桀等人一种“斛律光短时间内不会渡河”的错觉。

就在宇文桀还在大帐之中休息的时候,千余齐军就杀进了大营!

战马浑身都被雨雪打湿,马鬃无精打采的耷拉的垮在一边,鼻翼里呼呼的喷出两团淡淡的白气。

显然马匹已经达到了奔行的极限。

宇文桀狠狠抽打马臀,恨不得这该死的马可以一步跑到天边去。

后方不断有惨叫的声音传来,齐军的追兵正在后面穷追不舍,一个个周军士卒给他们追上,齐军干脆利落的抽刀,一道窄长的寒光扫过脖颈,尸体便软软的倒下战马。

尸体被荒草覆盖,冰冷的雨滴沿着草尖滴落在那一张张惊恐的脸上。

没有人在乎被齐军追上的人是什么下场,所有人都只顾着埋头逃命,祈祷着、希翼着胯下的战马可以快一点……再快一点!

忽然宇文桀的耳边传来一个锐利的破风声,一支羽箭擦着他的耳朵飞过,在他耳朵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,斜插进了前方的草丛里。

宇文桀回头一看,只见齐军都架好了弓弩,射杀着周军,方才那支箭之差一点点就要了宇文桀的命!

周军已经开始有人大喊,“——散开!都散开!”

对方骑兵近距离在马背上射杀周军,如果聚集在一起会导致更大的伤亡。

宇文桀回头大吼道:“谁敢!?没有我的命令,谁也不准擅自离开!否则以逃兵论处!”

有一伙周军没有听他的,打马散开,朝不同的方向跑去,而很大一部分则是咬着牙留了下来。

他们知道宇文桀之所以下令不准他们散开是想要用他们当挡箭牌,逃命的那些人那些人无妻无子,没有牵累,自然可以毫无顾忌的逃命,而这些人却不一样,有家小在州府户籍上,一旦他们做了逃兵,那么家小都会受到牵累。

宇文桀抽打马鞭的力道更加大了,马鞭上沾染着一抹血渍。

齐军与他们的距离还在一点点拉近,从容不迫在后面抽弓搭箭,几乎每一个瞬间都有几个周军应声落马。到后来羽箭几乎已经贴着宇文桀的肩膀飞过。

正在宇文桀满心绝望的时候,两队人马从天而降。

准确来说是逃跑的时候逃到了一起,一样的狼狈不堪,正是梁景兴还有梁士彦。宇文桀的大营遭到袭击的时候,梁士彦和梁景兴也面临着一样的状况。

三支人马汇合在一起,足足有数千人,倒也不再害怕追兵。

宇文桀回军怒不可遏的想要反击这帮齐军,结果齐军见到形势不利,于是策马逃了。

宇文桀此时刚刚生出一点逃出生天的喜悦,转眼就被愁思给笼罩。

梁士彦朝宇文桀拱拱手,喘着粗气道:“齐军袭击了我部大营,我这里损失惨重……”

梁景兴也是摇头叹道:“完全没有防备,转眼间齐军就悄悄的渡上了河岸,我们连个像样点的抵抗都没有,齐军就铺天盖地杀过来了……”

宇文桀看看身后的兵马,三部加起来一共两万多人,可如今跟着逃出来的不到三千!

“齐军只有数千,如果当时我们可以组织起军队,绝对可以将他们给逼回河里……”

宇文桀轻轻一叹,只觉得一阵眩晕涌上大脑。

“有什么用?到最后还不是败了?唉,还是想想如何向大将军交代吧……”

宇文桀环视左右,最终无奈道:

“既然都已经输了,还不赶紧将军情禀报给大将军,说明原委,说不得还可以获得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……”

其余二人点点头,道:“也只能如此了……”

于是他们聚集起剩下的残军,一路朝北而去,雨一直下,而鹿卢交的盛大屠戮还没有落下帷幕。

大营中充斥着血腥气还有惨叫、哀嚎的声音。

一个灰扑扑的影子从军帐中滚出,在泥水里挣扎,一名黑甲从大帐中出来,提着长矛漠视着他。

这个人的小腿已经挨了一下,皮肉翻开,正汨汨的往外冒血,齐军眼睛都没有眨一下,长矛就捅入了他的后心,然后拔出,转身寻找着下一个目标。

将军军令上说得明明白白,碰到抵抗的就杀干净,普通兵士的思维当然不愿意把简单的步骤复杂化,去区分什么抵抗不抵抗。

在他们看来,只要是周军,那么杀了便是,反正只有死人才会记功。

俘虏——除非是参将之类的大鱼,否则对他们而言也没有多大意义,这并不能给他们的功劳簿上添上多少笔,还不如一刀一刀来得痛快。

屠杀整整经过了两个多时辰才渐渐平息,北周军士在经历了一阵慌乱之后也自发阻止起了抵抗,但是并没有多大作用。

失去了主将的周军就好像一群无头苍蝇没头没脑的乱转,主动迎敌齐军,那只会让齐军杀戮的速度变得更快而已。

傅伏按刀伫立在小山包上,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下方的几片杀戮场,周军大营中的厮杀声还有吼声已经平息下来。这次乘着雨雪袭击周军大营的行动是由他来执行的。

“将军……”一个鲜卑副将恭敬的上前拱手道:“周军大营已经被清理干净,我们是不是可以通知对面大营那边渡河了?”

傅伏看着他的副将,副将赶紧将头颅低下,“末将不敢干涉将军的决断,只是左相之前有交代,一旦肃清敌营,便让大军渡河,将军……,如果大军再不过河,一旦宇文宪反应过来可就前功尽弃了。”

经过了十几日来的相处,这个鲜卑副将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主将是个什么样的人,这是一个看上去沉默,实际上却性烈如火的人,像一座火山,最好不要招惹,否则说不定下一秒他就会把刀架到你的脖子上。

傅伏在自己管辖的区域内,从来都是说一不二。

也有几个鲜卑将领不服傅伏这个汉人的领导,暗中使绊子,甚至于违抗军令。他们原以为傅伏会吃下这个哑巴亏,毕竟鲜卑人欺负汉人已经是传统了,忽然一个汉人坐在他们的头上,即使这个人据说是今上看重的人,可是傅伏并没有什么出色的战绩,那么他们心里有想法也是难免的,傅伏敢下手吗?他们都很好奇。

可谁想到傅伏竟然连喝问都没有,只是将人叫过去,询问了几句,就在他们以为傅伏已经妥协、心中正鄙夷的时候,傅伏直接命令护卫将人拖到辕门斩首,还将头颅挂在将旗上示众。

此次渡河,傅伏也是第一个冲过河岸,冒着周军的箭雨带队杀进了周军大营,下令动手的时候也往往是雷厉风行,当算则断,从来不拖泥带水。

就这样,傅伏喜怒无常、铁血冷酷的印象就在所有人心里扎下了根,傅伏在最短的时间内树立起了在军中的威信,没有下官敢在他面前放肆。

傅伏立的规矩很多,比如在战场上,下属可以建议上官该如何做,却绝对不能绕过上官干涉命令就是这其中一条。刚才副将险些犯了大忌。

傅伏眼睛扫了变得有些拘谨的副将一眼,淡淡道:“让人传讯,让左相可以开拔了……”副将后背冷汗直冒的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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